實務中，如何區分承攬合同與買賣合同？
一、問題提出？
承攬合同與買賣合同的區別有哪些？
1.承攬合同與買賣合同的區別關鍵在于：承攬合同是以完成一定的工作為目的的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對象主要是一定的行為；買賣合同則是以轉移所有權為目的的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對象是一定的物。
來源：《最高人民法院民事案件案由適用要點與請求權規范指引》第274頁
2.從理論上看買賣合同與承攬合同存在著以下區別：①承攬合同中轉移標的物的所有權并不是承攬人的主要義務，而是承攬人完成工作成果后的一種附隨義務；在買賣合同中轉移標的物有所有權是出賣人的主要義務。②承攬合同中的標的物只能是承攬人嚴格按照定作人的要求而完成的工作成果；而買賣合同的標的物是雙方約定的出賣人應交付的物。③承攬合同的定作人有權在不影響承攬人工作的情況下對承攬人工作的情況進行監督和檢查；而買賣合同的買受人只有權請求出賣人按約定的條件交付標的物，其無權過問對方的生產經營或標的物的取得情況。④承攬合同的承攬標的具有特定性，若其為物，只能為特定物；而買賣合同標的物可以是特定物，也可以是種類物。⑤承攬合同在工作成果完成前，只能由承攬人自己承擔定作物意外滅失的風險；而在買賣合同中當事人可以約定自合同成立時標的物意外滅失的風險即由買受人負擔。即使在理論和實踐中對于二者的區別都有相對明確的說明，但是在實際審判中仍然會對二者產生混淆，以致難以準確區分。
來源：《立案工作指導》總第12輯（2006.1）第134-135頁
3.承攬合同與買賣合同之間仍然存在明顯的區別，主要體現在：
第一，目的不同。買賣合同是以一方移轉所有權而另一方支付價款為目的，而承攬合同是以一方完成特定的工作成果而另一方支付報酬為目的。依據這一區分，如果雙方當事人在合同中約定，一方按照對方的要求提供一定的工作成果，就屬于承攬合同，而不是買賣合同。
第二，標的物不同。承攬合同的標的物是特定的工作成果，在訂立合同時是不存在的。它要在合同訂立后，由承攬人依照約定通過其設備、技術和勞力創造出來。而買賣合同訂立時，合同標的物一般是已經存在的，標的物為未來之物的買賣合同是特殊現象。此外，承攬合同的標的物總是特定物，而買賣合同的標的物既可以是特定物，也可以是種類物。
第三，是否享有監督檢查的權利不同。在承攬合同中，承攬人應按照定作人交付的任務完成工作，定作人有權對承攬人進行必要的監督檢驗。如果承攬人未按約定的條件和期限進行工作，不能按時保質完成工作的，定作人有權解除合同并要求賠償損失。在買賣合同中，買受人只能在合同履行期限到來時才能要求出賣人履行，一般無權過問出賣人組織生產的過程。
第四，是否以人身信任為基礎不同。承攬合同具有濃厚的人身信賴性質，該合同的訂立是以定作人對特定承攬人的能力和技能的信賴為基礎的。因而，承攬人應當以自己的設備、技術和勞力，完成主要工作任務；承攬人未經同意擅自將主要工作交給第三人完成的，定作人可以解除合同并追究其違約責任。而且在承攬合同中，定作人還享有任意解除權。而買賣合同通常并不以人身信任為基礎，買受人取得標的物的所有權一般并不考慮出賣人的能力、技能等個人特點，因而只要標的物質量合格，究竟是由誰制造該標的物對買受人并沒有意義，買受人也無權就此提出請求。
來源：王利明的《合同法研究（第三卷） 》第409頁
二、參考案例
1.友士股份有限公司與廣州市奧吉斯新材料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案號：(2016)粵01民終9116號，審理法院：廣東省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判日期：2017.01.06
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關于奧吉斯公司與友士公司之間法律關系的性質，從雙方的合同約定、交易方式來看，友士公司向奧吉斯公司下訂單，奧吉斯公司按訂單的要求生產PVB膜，友士公司驗收貨物并支付貨款，奧吉斯公司發貨。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對買賣合同和承攬合同的規定來看，兩種合同均可以包括標的、數量、質量、價款、履行期限、檢驗標準和方法等內容，故奧吉斯公司以其按照友士公司的相關要求生產產品及需經友士公司驗收合格為由主張雙方構成加工承攬合同關系缺乏法律依據。承攬合同和買賣合同之間的區別在于承攬合同以完成一定的工作為目的，而買賣合同以轉移所有權為目的；前者權利義務指向的對象是行為，后者權利義務指向的是物；承攬合同的定作方享有單方解約權和監督檢驗權，承攬方具有留置權，而買賣合同的雙方顯然沒有上述權利。本案中，奧吉斯公司與友士公司的合同目的是轉移PVB膜的所有權，雙方并沒有約定選用的材料，友士公司無權對材料進行檢驗，也無權監督奧吉斯公司的生產過程，更不享有隨時解除合同的權利，故原審認定雙方構成買賣合同關系正確，本院予以維持。
2.深圳市邁寶制袋有限公司與深圳聯合牛?？萍加邢薰境袛埡贤m紛案，案號：(2015)深前法商初字第203號，審理法院：深圳前海合作區人民法院，裁判日期：2016.08.01
深圳前海合作區人民法院認為，承攬合同和出賣人按照買受人的要求制造和交付特定產品的買賣合同相近似。關于兩者的區別，學說和立法體例有：1、材料說。以材料供給為標準，即主要材料如由定作人提供，則為承攬，反之由制作人提供，則為買賣。2、意思說。以當事人意思表示為區別標準，當事人以完成工作為合同目的，則為承攬，如以標的物所有權轉移為目的，則為買賣等。同時，承攬合同具有較強的人身依附性，未經定作人同意，不得將工作或工作的主要部分轉交給第三人完成。承攬合同中定作人對承攬人的工作有監督檢查的權利。承攬合同支付的報酬是完成工作的對價，而在買賣合同中，買方支付的價款是標的物本身的價值，是取得標的物所有權的對價。本案合同名稱為產品訂購合同，原材料由原告提供，且以貨物的所有權轉移為目的，故原告和被告應形成貨物買賣合同關系，雙方均應按約定履行各自的義務。本案案由非為承攬合同糾紛，而應為買賣合同糾紛。
3.東莞市昊銳機電設備工程有限公司與東莞市濠森娛樂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案號：(2013)東二法虎民二初字第235號，審理法院：廣東省東莞市第二人民法院，裁判日期：2013.06.13
東莞市第二人民法院認為，從承攬合同與買賣合同的區別來看，承攬合同是承攬人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工作，交付工作成果，定作人給付報酬的合同。在承攬合同中，定作人對承攬人的工作有著監督、檢查權、有權單方改變定作方案、有權單方要求承攬人停止加工行為，承攬方未經許可不得留存技術資料和復制品等。定作人的權利幾乎達到控制整個加工過程，這些控制權屬于合同的重要部分，而買賣合同的當事人所達成的合意一般并不包含定作人對生產過程進行必要控制的內容。本案的中央空調工程是根據被告的需要而為被告量身定做的，被告對工程的設計變更具有決定權，并有權對原告的整個施工過程進行監督控制，而且涉案工程所需要的技術含量與工藝與一般空調買賣合同關系中所附隨的安裝義務也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4.佛山市禪城區千增俞服飾廠與李永立承攬合同糾紛案，案號：(2018)粵0604民初120號，審理法院：廣東省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裁判日期：2018.02.28
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認為，被告向原告定作服裝，現因被告未依約支付報酬而產生糾紛，本案屬承攬合同糾紛。原告提供的送貨單、物流單雖寫明收貨人是“李林”，但根據原、被告于2017年10月23日、2017年11月8日的微信聊天記錄可知，“李林”并非被告的真實姓名，且“李林”的收貨地址與被告的戶籍地址一致，結合被告提交的管轄異議申請書可知，“李林”即被告，故本院確認被告與原告存在案涉承攬合同關系。關于被告主張案涉合同應系買賣合同而非承攬合同，本院認為，買賣合同和承攬合同的關鍵區別在于承攬合同是以完成一定的工作為目的的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對象主要是一定的行為，而買賣合同則是以轉移所有權為目的的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對象是一定的物。本案中，根據原、被告的微信聊天記錄可知，原告是以自己的技能、設備和勞力、用自己的材料，按照被告提供的樣板、尺寸、數量、顏色生產服裝以獲得報酬，雙方的合同應系承攬合同，并非買賣合同，本院對被告的主張不予支持。
5.原告江蘇凱斯奇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與被告北京合康新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案號：(2016)蘇0105民初5628號，審理法院：江蘇省南京市建鄴區人民法院，裁判日期：2017.03.27
南京市建鄴區人民法院認為，關于本案的爭議焦點，雙方簽訂的銷售合同是買賣合同還是加工承攬合同問題，從買賣合同與加工承攬合同的區別看，買賣合同的訂立是以發生所有權的轉移為根本目的，標的物既可以是特定物，也可以是種類物，而加工承攬合同的訂立是以特定的工作成果為目的，標的物是特定化的成果，一般不具有通用性。本案中，雙方約定了原告所需貨物的規格型號，可見原告所需貨物為種類物，而非特定物。雙方約定的是以轉移標的物的所有權為目的的買賣合同關系，雖然在技術協議中約定由被告指導設備安裝、負責調試，這應為買賣合同的附隨義務，不影響本合同的性質，故雙方之間簽訂的銷售合同應為買賣合同。原告認為雙方簽訂的銷售合同為加工承攬合同的主張不能成立。
劉德軍律師
廣東新本律師事務所（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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