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m真能吃下30%的個人電腦市場？言之過早吧...
11月份Digitimes的一份報告提到，2023年的筆記本市場上，13.9%的份額將歸屬于Arm架構處理器。雖說相較于主流的x86還有距離，但比之2020年的數據已經是10倍成長了——當時Arm筆記本僅占到市場的1.4%。
更激進的數據是，市場研究機構Canalys認為，到2026年30%的PC會采用Arm架構的處理器，與此同時一半的云服務器處理器都會是基于Arm的。這對x86而言當然是個巨大的壞消息.但x86真的已經那么不堪，Arm真的要自下而上大殺四方了嗎？在我們看來，這件事情還有著相當的商榷余地。
蘋果成功難以復刻，整體市場在下滑
2023年13.9%的筆記本都采用Arm處理器，這個數據應該是大差不差的。另外一家市研機構Mercury Research日常呈現的數據相對保守，他們給出今年Q3的PC處理器數據中，13.1%的份額也給到了Arm。
但Arm處理器在PC市場的份額上漲基于大環境下的兩個事實：其一是蘋果Mac設備開始全線改用自家的M系列芯片，而蘋果M系列是基于Arm指令集的；其二，PC市場大趨勢處在下滑通道上，但Mac是其中逆勢上揚的異類。
從大環境來看，企業IT市場滑坡比較嚴重，后疫情時代的到來也造成了PC銷量的走低，與此同時宏觀經濟環境不佳更是讓PC市場雪上加霜。不僅是Intel當今業績下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PC市場疲軟，Digitimes上個月的報道還提到，2022年的筆記本出貨量僅有1.9億臺，年度同比下滑了22.8%。雖然明年可能會相對平穩，但前兩年PC設備于疫情期間的牛市已徹底結束。
與此同時，除了Mac Pro之外，蘋果Mac電腦基本全線換上了自家的Apple Silicon芯片。這是當前PC市場Arm處理器份額短時間內飆升的主因。IDC今年Q3的數據表明，蘋果已經拿下了PC市場13.5%的份額，Mac出貨量當季達到了1006萬臺。要知道2021年Q3，這個數據還只有717.4萬臺。蘋果的這種逆勢上揚，在行業里本來就是相當罕見的。（IDC的數據是，當季Arm架構占到PC設備的大約15%）
實際上，惠普、聯想、Dell之類的OEM廠商的確有推出基于Arm架構的Windows筆記本PC，主要是來自高通的驍龍系列芯片——高通和微軟在推Windows on Arm一事上也是不遺余力的，但這部分產品在PC市場的份額就目前來看仍然可以忽略不計，遠遠談不上是主流；即便微軟在不停做銷售與市場策略轉換的Surface Pro X/9，也未能免俗。
在蘋果Mac設備（以及部分Chromebook設備）的強勢下，Arm看起來在PC市場一躍而上；加上大環境不濟，更是讓x86顯現出頹勢。但Mac設備依然很難成為PC市場主流，蘋果對于自己的目標用戶群已相當明晰-比如說視頻創作者。
而絕大部分PC用戶，受制于生態、預算、需求種種因素，仍然不會選擇Mac。可預測的是，基于Mac生態的特點，在Mac設備銷量趨穩以后，Arm和x86處理器的市場配比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達到穩定。
生態仍是Arm難以逾越的鴻溝
需要指出的是，Apple Silicon的確采用Arm指令集的芯片。但蘋果所取得的市場地位，對于整個Arm生態而言并沒有太大的借鑒價值。無論是手機還是PC市場，蘋果都和其他市場參與者根本上的“格格不入”。
蘋果這家公司的多重角色涵蓋了SoC芯片設計商、操作系統供應商、整機OEM供應商、三方App渠道分發，乃至連整機設備的銷售都很大程度控制在自己手里。拋開市場部分不談，蘋果是真正掌握了軟件與硬件生態的企業。
軟件生態被人說得很多了：包括蘋果從Intel處理器轉向自家的Apple Silicon，macOS操作系統及三方應用適配無縫銜接。這一點對Windows PC市場而言不大現實，無論是對Intel、高通還是微軟，Windows on Arm的轉向都很難在軟件生態上于短期內有所作為。
況且微軟和Arm生態的“眉來眼去”其實遠比很多人想象得更為歷史悠久，但成果卻相當糟心。直到今天生態修了又修、進化再進化的Surface Pro 9高通驍龍版，幾乎所有已上手的用戶或媒體都不會推薦給PC普通用戶，因為Windows on Arm生態實在是一言難盡。
不過這不是我們要說的重點，畢竟上層軟件生態被說得夠多了。更大的問題恐怕在硬件生態上。x86 PC生態的一大特色在硬件開放性上，換句話說PC是可以DIY的，內存條可以換、閃存能加——到臺式機上，CPU、GPU、加速卡也都能換。這是UEFI和ACPI標準存在的需求基礎。
而Arm說到底是嵌入式系統起家的：其先期發展思路是，末端的整機企業需要為產品各環節負責——包括Arm生態統領的智能手機市場也如此。這類企業的開發思路是要自行打通整個鏈條，不像過去的PC OEM廠商那樣更多扮演器件組裝廠的角色。所以蘋果基于這樣的思路去做PC有著先天優勢。
這就決定了，基于Arm的筆記本，其硬件設計是高度定制化的。據說該生態下的某些Arm主板，換個存儲芯片，系統就認不出來了。雙方的硬件生態邏輯差異還是相當大的。當然Arm本身在這方面也是做了不少努力的，推出了大量規范和標準。Arm UEFI是否成為主流姑且不論，Device Tree還是那個Device Tree，知乎上有人調侃“一個Device Tree就把八成人都整死了”。
這種思路于傳統PC OEM廠商而言，更是推進Arm生態的阻礙，成本和投入都讓這些傳統市場參與者望而卻步。所以我們也不難發現，市場上主要采用Arm芯片的Windows PC價格都相當高昂。
據說Arm指令集更好？
總結生態問題：從生態的角度來看，蘋果的成功并不具有簡單的可復制性。不過有人說：蘋果還證明了，Arm指令集相比x86指令集更有優越性，做到高性能的同時，效率還更高-功耗更低，筆記本續航時間大幅提升；與此同時，高通給Windows筆記本準備的芯片還有Always Connected全天候5G聯網之類的特性。
從指令集層面，前不久我們撰文探討了Arm比x86更省電這則命題并不成立。現階段x86處理器在筆記本上的效率表現的確不及Arm芯片，比如高通驍龍芯片版Surface設備續航就顯著長于Intel版Surface。但這種差異如果就芯片層面，主要體現在微架構、制造工藝上，而非指令集，另一方面與微軟和OEM廠商也有相當大的關系。
處理器微架構和工藝，乃至外圍和系統層面，AMD和Intel近兩代新品也在做大幅度的改進。比如Intel的13代酷睿只需要上代處理器25%的功耗，就達成了差不多的性能水平；與此同時預計13代酷睿明年面向筆記本的CPU會引入核心休眠技術，來改善筆記本閑置功耗水平；同在明年要更新的14代酷睿換用Intel 4工藝后，芯片效率還會再上一個臺階。
事實上，x86生態的參與者也在想方設法改進設備續航和效率，榮耀Magic OS for Windows對芯片System Agent部分功耗的微調大幅延長筆記本日常使用的續航能力，即是其中一個例子。
至于性能，Apple Silicon這兩年被過度神話-這一點我們也多有撰文探討。實則從12代酷睿開始，Intel就已經找回了CPU性能上的優勢地位，達成對于蘋果M1 Max/Ultra芯片的超越。我們的12代酷睿評測文章就證實了這一點。蘋果作為Arm指令集大軍的一員，并沒有直接帶來Arm生態在Windows PC上的快速普及，卻促成了x86市場參與者的強烈內卷。
近兩年Intel和AMD處理器的性能與效率之你追我趕，是市場過往十幾年都難見的。我們認為，x86處理器在效率方面相比于Arm陣營的弱勢，預計會在Canalys預測的2026年之前，就被徹底彌合。
而Always Connected和5G連接支持這類來自高通的技術優勢，從PC市場反饋來看的確屬于加分項，但很難構成顯著競爭優勢。因為筆記本和手機的一大差異在于，前者更應歸類為portable設備，而非mobile設備——筆記本的使用大部分情況下還是定點，只不過是不同位置的定點；而不是長期在移動過程中使用。這一點實則從蘋果WiFi版iPad仍然更好賣就看得出來。更何況，這也算不上是Arm陣營的優勢。
一些變數，和服務器市場
除了大方向，PC市場當前一些零星的變數還是相當之多的。前不久聯發科就宣布了有計劃開發面向PC的Arm芯片——這一點當然也早在意料之中，而且聯發科在PC處理器的開發上極有可能尋求與英偉達之間的合作，這對市場而言也是不可小覷的。
不過我們認為，Arm處理器在PC市場的普及最大的變數恐怕在Arm本身。高通在收購Nuvia之后，市場就無比期盼高通在Windows PC市場的新作為：而基于Nuvia技術的處理器原計劃是明年就能在市場上看到的。但在這個節骨眼上，Arm和高通就技術授權問題打起了官司，且陣仗不小。
其中格外引人注目的一則信息是，Arm很快更動了IP許可模式，Arm的下游客戶未來很有可能在使用Arm設計的CPU IP后，無法再使用非Arm的GPU、NPU或ISP IP。這一決策目前尚未對行業造成影響，但威力有可能在未來逐漸顯現。于PC市場而言，基本屬于Arm生態的后院失火，細節仍待后續觀察。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前不久的滴水湖中國RISC-V產業論壇上，有來賓提到一個觀點是我們認為是格外受用的：雖然行業普遍認知是，某個架構的“滲透”經常是自下而上的，IoT→智能手機→PC→服務器；Arm似乎也在遵循這樣的路線。但實際上PC和服務器是兩個生態差別甚大的行當。
當時北京嘉楠捷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副總裁湯煒偉說：“其實亞馬遜（的Arm芯片）部署在服務器上，相比于蘋果電腦用Arm芯片更早。服務器的最終使用者還是B端，而PC、智能手機屬于C端。C端的特點就是軟件需要非常完備、使用友好，產品才能被廣泛認可。而服務器軟件棧的寬度要窄一些，只要解決了集中軟件的問題，其實就能帶來市場突破。”
我們認為，Arm在數據中心的市場突破未來幾年內會顯著快于其在PC市場的成長。這從亞馬遜云自研Arm芯片、英偉達推基于Arm的Grace CPU，以及國內包括華為、飛騰諸多芯片設計企業面向服務器推基于Arm的處理器，且正步步為營就能看得出來。
Omdia的數據顯示，今年第二季度Arm芯片已經拿下服務器市場7.1%的份額，Canalyst預計Arm芯片2026年會拿到50%的云服務器市場——雖然是限定在了云服務器，但我們認為Arm在服務器市場全面開花的可能性極高，而這個市場與PC市場還是有著很大差異的。與此同時，Arm占領更多服務器市場也將有利于其終端生態的推廣，雖然這個問題可能會比較復雜。這也會成為PC處理器市場的一大變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