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PO關停哲庫驚起千層浪，自研芯片有多難，還剩下哪些堅持者？

OPPO終止旗下芯片公司哲庫業務，一石驚起千層浪。哲庫團隊知名高校碩博占比80%，10年以上經驗工程師占比40%。因為高于同行的薪資水平，哲庫還一度吸引了來自高通、紫光展銳等芯片設計龍頭的資深人員。網上盛傳裁員3000人，燒掉500億。這是以訛傳訛，裁員人數大致差不多，但沒有燒掉500億。據芯謀了解，OPPO造芯三年無法折現的投入近100億元。即便如此，OPPO終止哲庫也是中國半導體發展史上一次標志性事件，畢竟哲庫從員工人數來看，是國內第五大IC設計公司。此事對產業發展有良多啟示，或許最直觀就是拉開了本次行業調整中的洗牌序幕。

為什么叫停？

OPPO叫停哲庫多重因素所致，或許很多國內芯片項目都面臨類似的難題。

第一，即便手握市場的手機商造芯也是很難，即便強大如蘋果，造芯也是一路坎坷。所以OPPO造芯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在華為受到美國限制后，誰能成為第二個華為成為了每個國內手機廠商的目標。于是，國內手機龍頭們掀起了造芯熱。OPPO顯然低估了自研芯片的難度。自研手機芯片就如同馬里亞納海溝，不僅水深，坑也大。即使是不斷擠壓供應商市場的蘋果，在進行自研芯片的過程中也不是一帆風順，關鍵的基帶技術遲遲未能解決。即便技術積累強如華為，造手機也耗費十多年的時間。而且目前自研手機芯片的外部環境也遠非幾年之前那么理想。

OPPO去年推出馬里亞納MariSilicon X，只能說明造出了芯片，但進入市場就是另外一回事。用做手機的邏輯去做芯片是有風險的，從成本方面講，手機廠商進入新的領域高薪挖人是常規操作，這樣操作人力成本顯著加大；更為昂貴的是設計芯片所購買的EDA工具，投入的資金大大高于人力成本。

然而，這僅是可見的成本支出。手機芯片流片一般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工程師一般需要等待流片反饋后再對芯片進行優化。且由于手機廠商沒有其他業務支撐，工程師在坐等流片反饋的過程中，不能充分發揮其價值，也給手機廠商增加了隱形的成本。

第二，地緣政治是不可忽視的因素。智能手機是前沿科技創新的陣地，也是科技領域品牌最卷的領域。無論是SOC還是ISP、NPU、基帶芯片都需要先進制程的加持，產品才能有更出色表現。哲庫的兩款芯片采用的都是臺積電的6nm制程工藝。傳言中的第三款芯片產品將是手機處理器AP，將采用臺積電4nm這種頂級工藝。受美國制裁影響，先進制程存在較大不確定性。

第三，消費電子市場的低迷，對手機廠商沖擊很大。目前消費電子市場充滿不確定性，上個月就有消息傳OPPO手機的歐洲業務計劃從德國、英國收縮。


OPPO并沒有吸取小米當年的教訓

實際上，在OPPO之前，小米已經弄了一個手機處理器：澎湃S1。雖然這個處理器是松果的，然后貼了小米的牌子而已，但是小米至少投了錢，還量產了，放在了手機上。

2017年2月28日，小米5C發布，搭載澎湃S1，28nm制程，4個A53大核2.2GHz，4個1.4GHz的小核。

在手機制程還不是很激進的2017年，小米與現在的OPPO相比，搞一個處理器的難度相對要小一點，花的錢也要少一點。

但是，澎湃S1之后，S2系列沒有了聲音。據說，是流片的時候失敗了，芯片在設計的時候都有冗余設計，即使有問題也有改進空間，可能是澎湃S1的成功導致團隊盲目自信，沒有ECO直接流片，導致了流片失敗，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接二連三的流片失敗讓整個項目走進了死胡同，最后一次流片失敗后回爐就再也沒有了澎湃S2的消息。

而實際上，即使是量產的澎湃S1，雖然紙面數據看上去說的過去，但是小米5C的銷量并不好。雖然顏值不錯，但是性能真的極其一般，比當時的聯發科還要差不少。（有對手機性能不是很看重的大學女同學買過，給出的反饋是一年左右就沒法用，發熱大，卡頓嚴重）

澎湃S2據說采用10nm制程，失敗的原因一方面是流片失敗，另一方面是成本與售價難以平衡，同樣的性能，算上研發生產費用，比外購驍龍芯片還要貴，手機價格會不可控，小米不是華為，沒有辦法將這樣的芯片賣到一個合適的價格。

與小米相比，OPPO可能更加財大氣粗，但是小米踩過的坑，OPPO還要踩一遍，而且成本更高。


第一個坑，商用的成本。

流片成功不代表這個處理器就馬上能商用。后面還需要各種適配，大量的調試工作需要去做。流片成功只代表這是個能用的處理器。是否達到商用的標準，能不能大規模量產，跟市場上處理器比起來差距有多大，好不好用。誰都不知道。

青霉素從實驗室到大規模運用美國人花了好幾年時間。放到手機芯片上也是一樣的道理。實驗室里成功了，不代表就是個馬上能商用的產品。


第二個坑，銷售的成本。

小米5C當時售價是1499起步，這個價格談不上高，但是在當時也不算低。商用的處理器，必然要考慮銷售的成本。小米當時如果愿意繼續砸錢，把澎湃S2搞出來問題也不會太大，但是出來了就是個落后的產品，賣又賣不出去多少，等于就是個燒錢的無底洞，以小米當時的體量，也就只能放棄，在當時的情況看，放棄的越早，損失的越少。

OPPO同樣會面臨這個問題，哲庫把處理器做出來了，定價多少？定高了，性能上大概率搞不過高通和聯發科，消費者不買賬，定低了，OPPO每賣一臺本質上都是貼錢，扛不扛得住？（不要指望消費者會為了所謂情懷去買一個垃圾產品，華為能講情懷的前提是華為本身的產品技術是過硬的，華為頭幾代搭載自研處理器的手機是靠著運營商半賣半送清貨的）


第三個坑，技術的坑。

華為能成功，是因為華為做通訊起家，他有自己的全套技術。華為能解決基帶等所有與手機處理器相關的難題，華為現在沒芯片是因為生產端做不了。但是OPPO可以嗎？就算OPPO比當時的小米技術積累多，但是，很多關鍵的技術問題OPPO還是解決不了，很多專利繞不開。OPPO要花多少時間去攻克這些技術難題？要花多少錢去？


OPPO再牛，牛的過三星嗎？

三星連公版架構都不用，自力更生，獵戶座處理器，從 2016 年開始就放棄使用公版架構，轉向自研貓鼬（Mongoose）架構。

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2019年三星宣布，放棄使用自己的貓鼬架構，還是用公版的的ARM架構。

論有錢，比的了蘋果嗎？對不起，蘋果A系列處理器到現在還沒搞定基帶的問題，還在外掛高通的基帶。


第四個坑，迭代的成本。

不論哲庫的處理器紙面上設計多么好，真正的產品出來后，一定是剛上市就落后的產品。這一點，華為、三星這些手機廠商都已經經歷過了。

華為、三星基本上是經過三四年的穩定的迭代，才出了一個能勉強跟高通、聯發科產品性能差不多的產品。

華為第一代K3VI，只在華為自己的C8300 身上曇花一現（華為自己都不想用）。

2012年華為拿出了K3V2，用在自家的手機上，結果呢，余承東自己承認這玩意嚴重落后當時的其他芯片。

華為從2009年開始，到2014年才在麒麟910上熬出頭。

OPPO放棄自研芯片，我們看到了哪些殘酷真相？

從OPPO放棄自研芯片，我們能看到，手機處理器芯片絕對是個高門檻的活，光刻機的缺失依然是掣肘廠商的關鍵環節。芯片，尤其是高端芯片，是沒法靠大力出奇跡搞定的。需要資金、人才、技術、戰略、產業鏈閉環等全部到位，方有可能成功，制造芯片的光刻機的缺失依然是掣肘芯片的核心環節。

其次，海外Soc大廠目前統治力還是過強，不光是產品，還有對你未來主營業務續存的統治力。從這個角度來看，OPPO這個時候放棄也是務實之舉，但是在過去，沒有意識到造芯的長期主義與風險，無疑也是一種戰略誤判。

其三，單一的手機業務是無法支持起芯片研發的消耗的，需要有其他業務形成的強大的現金奶牛持續輸血才行。蘋果與華為，都不是靠單一的手機業務輸血。

華為當初的終端業務是靠通信業務以及企業業務等多條產品線在輸血，另一方面也靠當年消費者從K3時代開始持續不斷地支持，能讓海思一步步迭代到能夠和高通勉強掰手腕。手機處理器的研發也是幾經波折，花了多少時間才形成了真正的垂直整合能力。

蘋果的業務是iPhone、iPad、Mac與iOS為核心的軟件服務業務，但核心是以iPhone為主。而蘋果是一個特例，因為它的利潤高到離譜，以蘋果手機業務的營收與體量，搞芯片研發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對于沒有站穩高端市場的國產手機來說，以中低端手機市場的利潤與營收體量，很難支撐芯片業務的研發與持續投入。

目前換手機的周期整體都變長了，國產廠商整機利潤不高，很難支持芯片持續研發的，玩充電芯片，計算影像芯片等還湊合，要是玩SoC、AP甚至玩基帶，就這點銷量還不夠燒幾年。對于手機廠商而言，如果要長期投入芯片自研，必須要有其他強大的現金奶牛來輸血。

其三，造芯是長期主義，Soc一口氣吃不成胖子，拿造芯當營銷噱頭是對品牌信任價值的傷害。我們從去年OPPO造芯的一些營銷方向來看，甚至有意將SOC芯片與影像芯片混淆的意圖。OPPO甚至在之前還說過現在的馬里亞納 X僅發揮30%，馬里亞納 X會繼續優化，達到“越用越好”的效果。

在過去OPPO下場造芯的戰略初衷來看，其實有芯片營銷之嫌，由于華為被制裁，國內消費者對國產手機造芯的期待非常高，國產手機由于缺失了自研芯片這塊短板，高端市場一直做不起來，而造芯能提升技術品牌溢價，而當前OPPO馬里亞納 X會繼續優化的承諾都化為烏有，可能對其自身的品牌也有一定的傷害。

zeku的倒閉，有內部戰略誤判以及長期投入沒有產出的短視因素。在過去信誓旦旦要自研soc，給技術研發投個幾十上百億，兩三年里要是沒明顯的成果，背后的資本與股東很難陪你玩下去。


OPPO放棄了，但總有廠商在堅持

從國內市場來看，OPPO放棄了，不代表行業造芯徹底失敗，小米、vivo、華為這三大頭部廠商目前依然在堅持，vivo依然在做一些NPU、ISP等低難度、低門檻的小芯片，以及與芯片廠商的定制類芯片，投入較OPPO小，持續推進的可能性較大。

小米芯片的進度方面，澎湃P系列、G系列、C系列還在迭代更新，華為芯片業務也還在持續投入，OPPO芯片團隊的解散對行業有一定的打擊，但國內依然有廠商在堅持。

很多網友感嘆，回過頭來看看華為海思，不得不說確實難能可貴。